-以《現代啟示錄》中的恐懼和《盲流感》中的犬儒主義為例
本文試圖透過分析電影《現代啟示錄》(Eng: Apocalypse
Now)和《盲流感》(Eng: Blindness)中提出的暴力(violence)的形態,來分析並對比當中的兩種暴力的形態的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或說一是種力量或壓低。首先一提,以下討論的暴力,並不是我們日常說A點對B點所施的力那種物理上的暴力,而是一種意志(或說意識形態)上的壓力或壓迫。
恐懼的壓迫
看完《現代啟示錄》後,故事未段失蹤的柯茲上校對恐懼(Horror)的分析,令我對當時的畫面很深刻,也令我去反思他指我們現代人恐懼是什麼。《現代啟示錄》藉人類對戰爭的恐懼和瘋狂指出,對人類最大的暴力就是日常生活中的「恐懼」,它來自己現代文明的道德觀對我們的控制,硬要將之執行在自己和他者身上,令我們失去人類最原始的自由。(柯茲在片尾的經典對白: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HkXl06MTpT8/)
我認為,在電影前半部提到的是戰爭的虛無和瘋狂,虛無是指就算越共、美國和法國的軍人等在戰場內已不知道為什麼而戰,他們是戰場上作為殺戮的棋子,雖然好像背負著國家的期望,但在殺與被殺中面對死亡的恐懼和道德的譴責是無比痛苦的事;瘋狂是指他們在這種處境下,只有以執行命令之名才能合理化繼續進行的殺戮任務,也只有這樣作為軍人的身份才能在絕望的戰場中活下去。在電影最後一部分,威德拉終於找到柯茲上校,可是他初見威德拉就對他說:「你想過真正的自由麼?那種凌駕於他人的觀念甚至自己的觀念之上的自由。」由這裡開始,柯茲就開始對道德的批判,「真正」的自由不可以立足於價值判斷之上。然後,在黑暗中的柯茲對威德拉說:「你有權殺我,但沒有權審判我…與恐懼為友,否則他將會成為你最可怕的敵人…利用原始的本能去殺戮,沒有感情、沒有判斷…沒有判斷,因為判斷會打敗你。」這段話的意思是恐懼,一定會存在在我們的思想內,與恐懼為友的意思是,不是去跟隨或與之妥協,而是去面對它和面對它,務求對它處之泰然,不然就會受它所驅使。面對恐懼,就是反思身處社會的給予你的價值觀,不要受它驅使去殺人!最後,威德拉將柯茲殺死那一幕,就像將牛殺掉的獻祭一樣,對於威德拉來說,這次殺戳僅只是為了他自己,因柯茲就是現代文明給他的牽絆(軍方的任務),柯茲就是他作擺脫時現代文明的祭品,同時也是獲得真正自由的祭品。
這裡說的暴力,其實就是指現代人的受道德的監控(surveillance),這種對擺脫道德來獲取自由的方法,與尼采那「超人意志」的概念很相近,就是重估一切道德和擺脫社會關係,再由自己建立一套由自身慾望出發的價值標準。他指,擁有超人意志的人,他們會放棄身處中的社會關係,也不會跟隨日常成功與失敗標準,掃除一切阻礙他實踐個人意志的東西和人,其實這種說法跟柯茲甚至最後的威德拉很相似,擺脫道德和社會關係來獲取自由的意志。回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由起床那刻開始,行為就開始受恐懼纏繞,不想擦牙但怕牙齒會蛀,不想浪費時間想穿什麼合適的衣服但怕面對別人的奇怪眼光,不想受GPA驅使下花心機寫一份功課但怕成績不好不能一級榮譽畢業,不想打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但怕照顧不了家人,回想起,其實「怕」這個動詞滿佈日常的說話裡,例如「你不怕什麼嗎?」和「我怕如果不這樣就會怎樣怎樣」等等。這個「怕」字來得輕易,可見我們習慣了恐懼,同時也內化了令它變成我們思想的一個原素,視它為個理所當然(taking for granted),令我們不能去面對它,受它操縱。生活在一個現代都市的文化中,社教化已經灌輸了什麼東西應該做不不應該做,在社交生活受他人也受自己的監控,為何同一個社會的人他們的價值觀某程度上很相似,就是因為現代文明的將道德倫理轉變成對人們無孔不入的監控,如福柯用規訓權力(disciplinary power)來批判現代文明一樣,由空間設計到自我建構,無一不受論述(discourses)所 監控,恐懼這個東西,已經成為自我的一部分。但是,就如柯茲所說,既然恐懼不能消除,想有自由,就只能與它成為朋友,其意思就是當我們意識到恐懼時,就要捕捉和認清它的面貌,但不是協調,而是與之談判(negociate)。
「視而不見」的犬儒態度
有時和朋友玩遊戲,即使蒙著眼睛幾分鐘,那樣看不見的恐懼也很強烈,而《盲流感》的「看不見」,我想不單上眼睛看不見,而是令良知上看不見。這使我想起最近在內地一個小女孩被兩輪車子撞倒,躺在地上,可是大部分經過的途人卻「視而不見」,這種人的冷漠,才是真正的失明。《盲流感》講述一群因為感染盲症而被迫進入收容所隔離的人,他們因「看不見」改變原本的交往方式。
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有兩重意義。第一,我認為他們重拾「看見」(vision)其他人的能力,在各人未感染盲症前,在日常生活中與其他人交往是靠大家社會中的角色,例如醫生、工程師、商人、無業者,甚至一個盲人,每個稱號中也有既定的概念,這是社會給予我們的視力(seeing)。可是到人們進入收容院內,所有的社會角色也不管用了,就像是回到一個原始狀態的社會。在盲人的世界裡,每個人的聲音是獨特的,這種溝通方式使各人「面貌」變得立體和具意義,而不是靠一種「不需看見」的社會角色來確認。在這種群體裡,每個個體都也每個人需要互相依賴,同時也令他們所作所行也希望為群體著想,貼切的例子是當支配食物分配的一伙人需要用女人的性服務來交換食物時,那位日本女人在她的丈夫反對下,仍堅持自己犧牲對丈夫的忠誠來換食物給大家。第二,到故事的後半後,多是描述各個房間的人受到支配食物分配的一伙人的壓迫,縱使個人及其他朋友的溫飽、肉體、道德和尊嚴都給人操弄和踐踏,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反抗不公義的事情。他們對不公義事情的忍受和忍耐,可能是他們物質條件所限(即失明、行動不便、溫飽受別人控制)令他們採取消極的態度面對,但這種縱容,才是人真正的失明──「視而不見」。故事最後表明,老套點講句,其實只要能鼓起勇氣團體起來,一場反抗其實來得比想像中容易。
這個故事中指出的暴力,其實不是指物質條件所限,而是我們對不公義「視而不見」的犬儒態度。這種「視而不見」的盲,使我們就算知道有壓迫和不公義的事情,也不敢反抗所受的壓迫,也不動腦去想想反抗的可能性,最後只有在壓迫中苟且求存。其實,很像我們身處的社會,香港人那強烈的政治無力感,縱使大家都知道政府做得不好,但大家都心想「我們又能怎麼樣呢!」,例如強積金將打工仔的血汗錢來給銀行投資、公屋居屋有需要但政府就也不起、行政長官不是普選出來等等,可是,大家都認為沒有能力改變現況,也不是自己的責任,這種「視而不見」的態度蒙蔽了我們的良心,一個追求公義的良心,最後就很可能變成附和拖暴者的施暴的暴力。對於這種暴力,我們不是沒有談判(negotiate)的方法,就是我們要視大家為一個整體,公義這是一個整體的概念,以公義這種道德責任去鼓勵大家去反抗。方法就像《盲流感》一樣,我們互相認識身邊的人,令到每個人的面貌也變得重要,了解他們所受的壓迫,為他們的遭遇感到憤慨。
結論
這兩種暴力的意識形態,令到人們改變不了受壓迫的狀態。《現代啟示錄》中所指因恐懼施加於人的暴力,與《盲流感》所指的犬儒態度施加於人的暴力。前者是要一種道德上的約束,恐懼規範著我們思想上自由,以社會的價值觀去審判(judge)個人與他人的行為。 與前者所受的道德約束不同,後者卻是一種犬儒態度下的自私和冷漠,這種態度與道德上的正義決裂,使個人對不公義的狀態採取消極和被動的態度,例如港人對政治的無力感使到個人著重關心自己的利益,漠視其他人所受的壓迫,最可怕的是使人失去改革社會的想法。
這兩種對暴力的概念有哲理上分別,所以,跟這兩種暴力談判的方法也有不同的實踐。要面對日常生活中的恐懼,就要意識恐懼的存在,避免以道德價值觀審判自己和他者的想法,嘗試擺脫只有對與錯的看法,重奪思想的自由和原始的慾望。與這種擺脫道德規訓的反抗方法相反,要反抗犬儒態度令個人對不公義狀況「視以不見」的狀態,就要令他們重拾道德上的正義,讓他們關心身邊受壓迫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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