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會留意黃永阜粗糙的手指的指甲蓬間那一絲絲洗不掉的紅漆 |
在台中嶺東科大旁邊的彩虹眷村,我想很多人也去過。星期六的一個下午,到訪的人潮快擠溝了只剩下由四五間瓦片平房組成的「彩虹眷村」,見到滿牆遍地的五彩別致圖畫,加上有人在指結他,大家也像了藝術嘉年華一樣,擺好Post後按下快門按鈕。這些四年間爺爺一筆一筆地畫上可愛又奇特的大眼圓頭公仔,是否因為它們太可愛卻使人忘卻了爺爺的故事。
洗不掉的身份
好奇地問爺爺何來那麼多的顏料,「是水泥漆來的,別人不用了,我就拿來畫」他揮舞著那雙沒有畫筆的手,我發現,手指除了腫脹和粗糙,指甲蓬間佈滿啞了色的紅彩。其實,像水泥漆般洗不掉的,還有爺爺一個香港移民的交雜身份。
步入彩虹眷村,牆上除了有畫,還有字,一句「萬惡淫為首」立刻使我眼前一亮。接著我發覺有兩隻藍色的怪獸,頭上向寫著「團團」和「圓圓」。看到爺爺站在家門前,就急不及待的用廣東話問「伯伯你點解會畫依D畫嘅?」,然後他指下門口牆上的東西一角的「空戰」、「萬事成功」等字,就開始說起他的故事。
爺爺拉開門,我倆溜進家裡,他坐在書桌前,看看時鐘,「原來快五點了」。我也坐下書桌的一邊,還可隱約聽到門外的快門聲和人聲。他的家,更像一個房間,書桌在床邊,床後有茶几,放了一些雜物。牆上的日歷,左方一張風景照,右方的下面寫是「1」星期日,上面寫著「31」星期六,最上方的綠底白字3月2012年/民國101年。原本一家住在香港彌敦道的他,就這樣來了台灣幫國民黨打仗,那年他16歲。「當時是民國38年,我高中畢業來就考空軍,當時接近20萬人從廣州、廈門、福建(他還數了幾個地方,可是我忘記了)等地來台灣幫手。」爺爺舉起兩隻手指,我想,每個男人說起參戰,腰也會挺得特別直。談笑間,這樣就60多年了。
在爺爺的「字裡畫間」,實在太多拋不開的故鄉情。那個旁邊寫著「李小龍功夫」的公仔,那到處出沒的藍色熊貓,那些寫在牆上祝福語句「大家有福家」、「人財兩旺」、「小本大利」等用廣東話諗起上起特別通順,這些文化符號都與廣東話、香港的想像有密切的關係。我想,大多數本地人都難以探索爺爺畫中「完整」的意義,就算用國話或台語問他,有些東西確實難以用另一種方言說出真正的味道。作為懂廣東話的香港人的我也是一樣,只能解讀畫中與香港有關的部分。
如果,我們視畫畫本身為是創作者對自己的意念的表達,那麼,爺爺的每個作品都是他將其過去、現在、未來的整合在某一個特殊時間內的創作。現象學社會學家舒茲(Alfred Schutz)在 〈多重現實〉中強調 ,要理解某人主觀的行動並能以溝通,我們就要明白「意義並非出現在我們意識流內之某種經驗的根本性質,而是行動者以當前的一種反省態度,注視著過去經驗並加以詮釋的結果」( 引自238頁,〈多重現實〉一文載於《舒茲論文集(第一冊)》,桂冠,1992年) 。爺爺畫的每副畫背後的意義或許我們無法完全了解,可是,我們應該先作出一種謙卑的覺悟:就是當想要了解作品的完整面貌,就應該先用心去問去聽,嘗試了解別人(過去和現在)生活經驗和社會脈絡,才能使我們(作為閱讀者)能拉近與作品之間距離。不知道,喚起「彩虹爺爺效應」,高呼「彩虹眷村的歷史記憶要被保留」的朋友,除了珍惜舊有的人,除了保留一個藝術場地,有否願意了解和紀錄一下黃永阜先生過去的故事呢?
當大家驚嘆爺爺一把年紀,竟然能畫出足以令他們為睹一快的光景時,就流水作業式的輪著抓著爺爺,跟他合照完就離開,有的會放下幾個錢,誰又會留意黃永阜粗糙的手指的指甲蓬間那一絲絲洗不掉的紅漆。畢竟,紅色,是這道「彩虹」出現最多的顏色。
後記
為什麼去彩虹眷村,是在東海博雅書院的朋友介紹的,只找了一下車站就起行了,回來後想寫篇記事之際,在網上google一下就去了爺爺在全球華人藝術網的網站(http://blog.artlib.net.tw/author_personal.php?ename=rainbowpapa),才知道他叫黃永阜。
簡略地看了 網站 的文章,描述除了什麼藝術什麼保留之外,看不到有關他/她們口中爺爺的人生,將他放在一個裹離塵世的藝術家位置,看不到一個以畫畫作為抵抗的老人生活經驗,下一篇,我會寫黃爺爺為什麼開始畫畫。(故事還未完)
您好,看完您的文章滿有感觸的,
回覆刪除希望能夠跟您討論一些事情。
不知道是否能以e-mail先連絡呢?
我的mail是jade0609@gmail.com
好吧, 我email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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